Liao Qian 廖倩


b. 1998 in Guangzhou, China
based in Brooklyn, 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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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看着一只蚊子,一头在草原上眺望发呆的雄狮,一只在夜归时蹲在垃圾桶边的野猫,我并不觉得我们有很大的区别。

我们的身后是咆哮而怒吼着的巨浪,我们以平等而独立的姿态登上诺亚方舟。

我们在昏暗嘈杂发射着五颜六色光的狭小的房间里歌唱,我们脚踩着玻璃渣跳舞,我们用一杯又一杯酒精把自己灌醉,我们低吟、高歌、长笑、卧倒。我们在没有人的房间里换上奇怪的一件又一件衣衫帽子头巾破布,狰狞地在床上大声嘶吼歌唱,那是不成调的曲子,用凄厉的声带撕扯出的怒吼。

我们在期待。我在期待。

我在期待那原始的力量再一次的迸发。

它勇猛而势不可挡。

而我清晰地知道,它就在我的身体里。它甚至主宰着我,偏移着我的意识。

这种力量并非类似于巫术的畸形扭曲,而是一种原始的浑厚的力量。

在登上诺亚方舟的一刻所有生物都具备的力量。兽性。

我觉得我是一头幼小的猛兽。我曾在被击打被训斥时低下头暗自哭泣,也曾嘶吼咆哮哭泣,用锋利的前爪去攻击,去铭记每一道血痕。

我想这并不是人格分裂,因为这种力量是持续的。

人类用法律压制住了嗜血的欲望,用伦理纲常逼迫野兽戴上镣铐,用舆论用眼神用照相机把白熊深深地钉在了靶子上。

然而我却知道自己只是人模狗样。

这并非佛与众生平等的道貌岸然,因为野兽总是自私的。它用贪婪而饥饿的眼神盯着你的枪,你的脚,你微向下倾的头颅。它不会准许你抢走它的任何一口食物。当你以枪支、武力胁迫时,你可以看见它的眼神。它耿耿于怀,眼睛里是加倍的仇恨与欲望。

从某一刻起,我深刻地理解到自己与发情的母猪觅食的雄狮没有半分区别。

我的欲望就是那从远古社会就有的欲望。我渴望快乐,食物的快乐权力的快乐高人一等的快乐,我避免痛苦,逃避饥饿的痛苦死亡的痛苦。

我想在那锋利而坚硬的都市中我总有一天会奔腾着变成一只猛兽,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怒吼嘶吼。那种力量撕裂我的皮肤剖开我的肌肉攫取我活生生跳动着的心脏。我漂浮在油腻的水上,身上是污泥是海藻是阳光穿不透的浮躁。我的耳边是咕嘟的泡泡声以及另一个世界传出的锅铲碰撞的吵闹声,我的眼前是油腻的灰蓝色的天。我并不恐惧这种力量占据我的身体,我愿意让它张狂而疯狂地在我的身上生长。

我看见了一头雄狮。我看见了一只野猫。

我看见了核战之后的自己穿着破烂的衣装,露出大片的肌肤,走在满目疮痍的人间拥吻着深爱的人享受着雨水泥巴掉发暗日坠入爱河。

而此时此刻我坐在冰冷的地下脚下是十几层混凝土的城堡,身边是幽暗见不到底的楼梯,绿色的墙面,蓝色的垃圾桶,还有闪烁着红光的电梯上上下下,在阳光之下是一切最平常最真实的世界。

野兽在意淫。